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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拉/德拉】荒芜乐园(五)

五、知君本无邪


门被打开一条缝。


“47号,拉普兰德!拿好东西跟我出去。”


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一个年轻女孩从角落里站起身。她穿着不合身的黑色皮衣,短裤下的腿光洁修长,看上去大约还未成年。她像每个闯祸的不良少女一样,面上挂着微笑走出门去。


她这种神情在看到对面的人时不易察觉地垮了一瞬。椅子上坐着的是个容貌端丽的女孩,留着长而直的黑发,黑白配色的制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十分合宜,身上也不见任何饰物。她正握着笔在一页纸上签字,神情冷淡、泰然自若。过于正常恰是她的不正常之处。而且她们长的完全不像,既不是母女,也不像姐妹,硬要说的话,像是品学兼优的班长和逃课捣乱的坏学生。


“下次别再这样做了。”德克萨斯言简意赅地说,递给她一把钥匙:“今天要加班,你自己先回去。”


这对奇怪的组合就此离去。由于丧失自由而格外爱看热闹的人纷纷退回到墙边的黑暗里。


德克萨斯办好手续,领着拉普兰德走出看守所的大门。由于缺乏身份证明,而她也并非拉普兰德的监护人,事情变得有些麻烦,最终只得委托同事想办法。尽管德克萨斯面无表情,但凭借对她的了解,拉普兰德很清楚她现在心情欠佳。


起因不过是很小的一件事。某天晚上她和德克萨斯路过一处红灯区时,有几个醉醺醺的男人很不礼貌地上来搭讪。


理智上她清楚这个人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与此同时德克萨斯反复叮嘱过的话在脑中浮现,生生扼住了她突如其来的恶作剧欲望。那几句约束力惊人的话自她们重逢开始令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克制住了自己,此刻却莫名失了效果。拉普兰德拿起醉汉的酒瓶,在他自己的头上敲碎了。


污言秽语戛然而止。男人应声而倒,细细的血流浸湿了草坪。拉普兰德哈哈大笑,她拉住德克萨斯的手:“快,跟我跑!”


德克萨斯不为所动,她皱着眉上前一步检查了伤者的情况。由此拉普兰德钟爱的逃亡之旅化为泡影。德克萨斯在街边地等到警察慢悠悠地赶来,到警局做了笔录。


拉普兰德并不知道她们站的地方正对摄像头,只觉得德克萨斯完全变了。她敏锐地发觉这位旧友飞快地习得了人世的规矩,融入了怪异的生活节奏,而且态度坚定地想要留在这里。拉普兰德对此感到疑惑不解。

 



拉普兰德能够找到德克萨斯并非轻而易举。当年离开猎狼人小屋时,她一文不名,甚至一丝不挂。毯子的一角压在红的身下,她没有冒险把它抽出来。毕竟这样的机会不多,只要失败一次,下一次的难度就会成倍增长。


当她赤脚踏在雪地里时,丝毫没觉得寒冷,只觉得热量源源不断从毛孔中逸散出来,连脚下的冰雪都有所融化。这种兴奋支撑着她穿越了通到森林边缘的十公里,等到她被十月的冷风冻到瑟瑟发抖时,眼前刚好出现了一片广袤农田和低矮房屋。拉普兰德从农舍里窃得一卷旧棉被,使自己免于冻死荒野的命运。


她不知道去哪里找到德克萨斯。不知道确切的地点,不知道大致的方向,甚至不知道德克萨斯如今的模样。唯一知道的事是她丢下自己去了对岸的世界。但在这场跨越南北的漫长旅途中拉普兰德一刻也未曾怀疑自己能够找到她。


——那么,就先活下来再说。


她沿着封冻的河流,从被丘陵和山川切割得破碎的小块平原走到一望无际的广袤农田。当劳作一天的农户在房屋里蒙头大睡时,她就轻快地越过低矮的篱笆,从鸡舍里取走蛋或者蛋的母亲。母鸡会在叫出声之前就被她拧断喉咙。偶尔会遇见狗,那些懒散的家养动物很少发觉她的存在,唯有一只尽到了自己的责任。那只狗中豪杰随即因为这份责任感丢了性命。等到拉普兰德已经不必裹着棉被赶路时,她抬头,惊觉这里的天是鲜艳的碧蓝,浸在水中的稻田一望无际地延伸到天际;等到她来到人流更密集的市镇时,已经学会了一种多地方言杂糅而成的独创语言,令每个试图与她交谈的人费解不已;待她走近一座可以称之为城市的人类聚集地时,已经表现得与普通人类无异。她的衣服来自深夜小巷里不省人事的醉鬼,表情和举止来自日复一日的悉心模仿,从头到脚堪称毫无破绽。任何一个人看到她,只会觉得这只是个叛逆期的少女。旅途中拉普兰德几乎没有试图杀死其他人类,她更多地观察他们,学会了通过身体和语言的微妙变化来判断他人的意图。


只有寻找德克萨斯的事依旧大海捞针。拉普兰德很快发现人类的城市太多,人也太多了。除登记在案的普通市民,还有很多生活在暗处的隐形人。车站和码头永远繁忙不堪,这些盲目的生物一刻不停地把自己从一处运送到另一处。所有难题中最关键的一个在于,她不清楚德克萨斯的模样。


但拉普兰德确信只要她能站到自己面前,自己就能认出她。


对于寻找德克萨斯的事她抱有相当乐观的心态。因为根据红的说法,她还有好几十年可以活。空间和路途总是有限的,她的时间很充分。


很快事情就有了转机。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拉普兰德混在人群中登上一列火车。在进站口到车厢这一小段路程中,她扭断了两个试图猥亵她的男人的手腕,拿到了三个钱包,顺利解决了自己眼下的问题。她拉开软卧车厢的门,像其他旅客那样在窗边规规矩矩地坐好。她对面的人手捏着一份桃色小报,正读的津津有味。


“你在看什么?”


男人被这句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他抬起头,发现对面是个年轻的女孩。


“呃,只是报纸。你要看吗?”


在一阵无端袭来的寒意中,他把报纸递出去。对方伸手接了,翻到另外一面,目光钉在上面数秒,突然露出了笑容。她确实长得很美丽,这一笑仿若百花齐绽,却没让人生出任何旖旎之感。


在随后到来的一阵真实的寒意中,男人目瞪口呆地发现她徒手拆掉了封闭式的窗玻璃,郊外的风正呼呼地从窗口灌进来。女孩踏在窗口处,银发被风卷起舞动着,背后是金色的麦田和金色的阳光,灿烂无比,像一条流动的黄金之河。


“谢谢。”她对他说。


随即那身影消失在令人目眩的金色中。男人下意识拿起留下的报纸,翻到她刚刚看过的那一面。上面全是广告,只有角落里刊登着一篇弹劾企鹅物流暴力行径的时评,旁边附了一幅模糊的小照片。照片上的少女留着如今很少见的黑长直发型,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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