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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拉/德拉】荒芜乐园(四)

四、雪


冬天的时候,一人一狼都有些懒散。大雪纷纷扬扬,身披白袍的松木清瘦挺拔如同北国的战士。怒号的北风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是梦寐的最佳伴奏。她们终日相互依偎着靠在炉火边昏昏欲睡,只有到了吃饭的时候,拉普兰德才勉强醒过来,尾巴扫在红的脸上,示意她去做饭。看到女孩睡眼朦胧地起了身,她才放下心来,把头放回垫子上,转瞬间又陷入沉睡。


她们本该慵懒幸福地虚度过一整个冬天。不料在一个风雪交加的深夜,从未有外人造访的猎狼人小屋突兀地响起了敲门声。


红从毛毯上坐起来,透过门缝向外看,只见风雪里站着一个高大的男子。他裹在一团愁云惨雾里,黑色毡帽像是乌鸦展开的翅膀,染着岁月沧桑的苔印。这个打扮得像是巫师和祭司混合体的家伙使用不太标准的通用语向她请求留宿一夜。红犹豫了一下,起身打开了门。


被大雪困住的旅客在这里得到了一碗热汤和一条火炉边的毯子。一层薄薄的雪花在他的帽子上融化,其下是一张古铜色长脸。他双手合十,向抱着狼的少女礼貌地道谢,扫过她的脸和耳朵的目光斜曳着,仿佛能看透一切。


拉普兰德丝毫没有掩饰敌意。她瞪着一双银灰色的狼眼,对外来客人龇出一排尖牙。


“不要怕。她不会咬你。”红安抚地摸过她的耳朵。拉普兰德收起牙齿,不悦地扭开。


“没关系。”即使面对如此危险的野兽,男子依然镇定自若,脸上毫无惧色:“我相信您。”


红点点头。她抱着拉普兰德,感到有些困了。


“为感谢您的收留,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


红下意识点点头,又摇摇头。她其实并不需要什么东西。


“这是您的狼吗?”


“嗯。”红感到不耐烦了,只是不常与人打交道,她完全不知道如何拒绝别人的搭话。最终她指指手边的毯子,言简意赅地说:“睡觉。”


说罢她躺下,但客人并没有如她所愿地闭嘴睡觉。


“狼的寿命比人要短的多。即便她现在还年轻,几年后便会垂垂老去。只要您愿意,我可以让它你身边长长久久地陪伴下去。”男人无视她的冷淡,在炉火对面喋喋不休。


红不做声。


“它会成为与您年纪相仿的少女,像个真正的人类一样。我为很多人做过类似的事情,几乎从未失败过。”


只可惜对方对这个疯狂又诱人的建议毫无兴趣。“不必了。”红冷漠地答道。她补了一句毫无谢意的谢谢便转过身很快入睡,夜半的时候却被粗暴地舔醒了。


从倾泻进来的苍白月光中,拉普兰德渴望地看着她,月色映照之下白色皮毛纯净无瑕。


“你想成为人类吗?”红摸着她黑色的耳尖,低声问道。


拉普兰德舔舔她的手。


“不可以。”她板起面孔,严肃地说:“你不懂这意味着什么。”


拉普兰德没有显露凶相,只有一双映着月色和雪色的狼眼渐渐黯淡下来。


她们对峙片刻后,红先软了下来。“会很疼。”她小声地警告道。


拉普兰德舔了一口她的脸,冷色的眼眸中迸发出热切的光。


红垂下眼睛抱住她,把脸埋进狼柔软的腹部皮毛里。


窗外挂着一轮锋利如钩的银色弦月,冰蓝色的雪夜沉寂无比。拉普兰德像一张上好的毛毯一样柔软又温暖,她却再也睡不着了。



天明的时候红叫住留宿的旅人,表达了意愿。他爽快地同意了。时间定在下午,他承诺会在准备过后为她的狼进行仪式。在等待的时间里她数次想要反悔,但拉普兰德会敏锐地发现她的意图,然后咬住她的衣角以示反对。


“它很聪明呢,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动物。”巫师夸赞道。红默不作声,无论他如何再三保证,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请不要担心,”巫师对她柔和地微笑:“在我的出生之地,这只是很常见的手段——鲁珀族人和狼本就同源。凭您的本事,可以轻松让我半秒内血溅当场。我如今仍旧身负责任,不会轻易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它会变成健康的人类,请相信我。还有,请您不要往后看。”


仪式开始之前红被温和地要求离开一阵,于是她坐在门口,从暮色四合等到天色全黑。房间里传出巫师的吟唱,有如葬仪上的挽歌。透过狭小的窗户,她忍不住回头,看到巫师披着黑袍的背影,宽袖下的两只手如同枯骨。羊皮卷和通体漆黑的手杖奇异地悬浮在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正缓慢地贴在窗户内侧移动——那是一道形状怪异的半透明黑影。它渐渐加快了速度,同时还有更多的黑影不知从何处钻出来,在狭窄的空间内盘旋起舞。她被这骇人的一幕惊呆了。无数黑影中,她辨认出其中一个巨大的狼头。渐渐地她感到手脚冰冷僵硬,难以移动分毫。耳边的吟唱声却越来越大,最终淹没了整个世界。

 

 

“结束了。”


一只手拍拍她的肩膀,令她从可怖的幻影中惊醒过来。巫师冲她和蔼地一笑。天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黑,房子里亮着柔和的橘色光线,仿佛红的记忆不过是一场无端的噩梦。


她冲进房间,白狼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纤细苍白的少女。她慢慢睁开眼睛,对红露出满足的虚弱微笑。


拉普兰德在床上躺了两天。红起初有些担心,但她恢复得很快。成为人类的拉普兰德四肢纤细有力,生命力同之前一样顽强。她的头发是美丽的浅银灰色,除此之外还保留着其他一些红喜欢的特质。她似乎什么都变了,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她们的生活一如往常。如那个巫师所言,拉普兰德的确非常聪明,令人叹为观止。她在之前就可以听懂语言,如今转眼间便学会了如何使用灵巧的手指去劳作或是破坏,尽管目前来看后者居多一些。


在拉普兰德学会说“晚安”那天晚上,红抱着她蓬松柔软的尾巴,在林间和缓的风声里徐徐入睡。


睡到一半她听到砰砰的拍门声。红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沉重结实的木门居然在门框里挣动着发出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拼命要挤进来。这毛骨悚然的一幕并没有吓住她,女孩冷静地下床开门,只见门外只有无穷无尽的风雪,和落成一地的纯净的白。


地上的积雪水一般渐渐漫上她的脚踝和小腿。冰冷刺骨的感觉让她陡然惊醒过来,随后发现怀里已经空了。身旁是一片安静的冰冷,房间里的炉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只有橘红的火星在漆黑的木炭中有气无力地眨着眼睛。


她的房子里什么都没有少,只除了拉普兰德。


这件事印证了拉普兰德的确非常聪明,她悄无声息地学会了红隐匿和屏息的办法,并在一个安静的雪夜里毫无预兆地逃走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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