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o3:KiwifruitYoghourt

Void Hunter.04

04

尽管族人再三恳求,新晋酋长仍然没有选择留下来。

雷恩加尔本来就不具备任何处理族内事务的经历,坐在不舒适的铁椅子上,他听着下面大大小小的诉讼和事件,随心所欲给出回复。他心里想的是那只来自虚空的怪物,他野蛮、狰狞,却让雷恩加尔感受到了强大与力量之美。

而下面的这些人,不过是弱者。弱者的命运,他并不关心。

突然他觉得如果是马尔孔,坐在这个位置上也许恰好适合——他善于判断是非、做出裁决,然而他们早已没有任何瓜葛。座椅下跪着的兽人仍然在战战兢兢地叙述自家财产被庞加夫的护卫所劫掠的事,但是雷恩加尔已经对此丧失了任何耐心。

他从铁椅子上站了起来,面向着众多缄默的猎手和臣民,不容置疑地宣布,自己将要离开他的土地和族人,去追寻那只虚空怪物的踪迹。

无人作答,无人反抗。雷恩加尔心满意足。

按照传统,酋长宣布出征时,族内的先锋猎手和武士将要献上一曲狩猎赞歌。他们没让雷恩加尔等太久,很快,随着砰砰响起的鼓点,猎手们的歌声逐渐响亮、整齐起来。他们中的大多数面露疑虑和哀戚,但无一例外地顺从了他。

无一例外,因为力量即是权威。

雷恩加尔这次离开的时候,没再回望那些斑驳的彩绘和石墙,曾经梦想着要回到的地方被他远远抛在了身后。那些不过是他们的遗产,他想,这片逐渐陷落的洲屿将与他们同眠。

而他,会是一名自由的猎手,毕生只为追求猎杀的美感。

 

追寻卡兹克并非易事,他善于隐匿,森林则又深又广阔。但雷恩加尔有着独特的追踪技巧,除此之外,他相信,卡兹克也在寻找他。尽管只是一瞬,他却在昆虫冰冷的无机质眼睛中看到了与自己一样的热忱和渴望。

上次的较量使得他们两个都受了惨烈的重伤,这也许是卡兹克蛰伏不出的缘由。其实雷恩加尔本人也没完全恢复,被抓伤的眼睛漆黑一片,割伤在阴雨天仍然隐隐作痛。也许留在部落温暖干燥的火塘边休养是个更好的选择,但他厌恶那里的陈腐和安逸,如果长久待在那里,他怕自己会逐渐变成庞加夫一样衰老和软弱。

雨水让他头脑清醒,长风让他精神振奋,猎手本来就属于丛林。

雷恩加尔蹲在一丛灌木后,背脊挺直,屏住呼吸。在小河对面的浅滩上,伫立着一只奥利塔乌。它的体重大概有一千三百磅,站在那里有六英尺多高,头上的那只掌状大角有十四根的分枝。这种生物脾气粗野暴躁,性格也很蛮横凶恶,但遇上这么一个庞大而凶狠的对手,正是雷恩加尔所期待的。他厌倦了猎杀柔弱胆小的“食物”,如今他需要强者来磨炼技艺。

雷恩加尔注视着它,无声无息地进入了潜行。

奥利塔乌浑然未觉危险的到来,它舒展修长的体魄,低头嗅了嗅草地,准备去觅食。这时雷恩加尔突然在它身后的灌木中现身,手中的匕首已经刺进了它的脖子。这一刺悄无声息,却快如毒蛇,野兽受了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哀嚎一声,转身怒视了雷恩加尔。

但是雷恩加尔立在它袭击不到的地方,不断地故意激怒它。奥利塔乌大发雷霆,毫无顾忌地攻击雷恩加尔。他便佯装败阵,巧妙地往后退,引诱它随着自己走。 

雷恩加尔趁着野兽发怒的间隙,找到机会再次将匕首刺进了它的另一侧脖子,并在伤口里旋转一圈,那里登时血流如注。奥利塔乌怒不可遏,它足有三百磅,若是与其缠斗,肯定占不到任何便宜。所以雷恩加尔也不恋战,他身影敏捷,是一道灵巧的林中影。

雷恩加尔不分昼夜,丝毫不放松它的猎物一步,紧紧地追随在它的旁边。既不让它休息,也绝不允许它吃东西。在渡过溪水的时候,也不让它喝到一滴水。在饥肠辘辘和焦躁如焚的干渴煎熬之下,渐渐地,那个硕大的脑袋愈垂愈低,蹒跚的脚步也变得愈来愈无力了。如果它试图找东西吃或要喝水的时候,他就凶猛地攻击它。 终于,巨鹿走不动了,它的血越流越多,它也越来越虚弱,乌鸦和秃鹫都嗅到它要死了,纷纷赶来,不远不近地盘旋在周围的树梢上,耐心地等待它死去。

奥利塔乌死了。

雷恩加尔在巨鹿旁边呆了一天一夜,它吃饱了就睡,或在附近随便走动一下。

晚上他舒服地趴在火堆旁,陷入了无边的遐想。想象中他漫游在另一个世界里,听见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声的呼嗥叫。那声音似乎一直在召唤它,这让它感到非常恐惧,但又有一种说不清的甜蜜感,挑拨在它心中潜伏已久的那股野性的躁动。

虚空……

虚空究竟是什么,他不清楚。据说那是一个噩梦般的维度,诞生了无数脱缰狂放的造物作品。它的作品散落在世界各处,留下了骇人听闻的传奇故事和黑暗传说。不过雷恩加尔并不怕,他期待自己能够亲手剖开那一件作品,去看看虚空的材质究竟是什么。

卡兹克,这个名字属于一个怪模怪样的昆虫,一个来自虚空的怪物,一个吞噬生物的野兽。虚空生物是否有寿命呢?传闻虚空生物依赖吞噬变得更加强壮、更加有力,那紫色的生物精气饱满,那必定是来自于掠夺和进化。虚空是饥饿的,来自虚空的东西都宛如一个不知满足的巨口,源源不断地吞噬着祭品和猎物。

而自己呢?他是个瓦斯塔亚人。虽然肉齿兽的寿命很长,但他终究会衰弱、会老去,捕猎带给他经验和智慧,这些无形财富固然珍贵,但终究会随着他饱受时光摧残的躯体而烟消云散。

这不会是一场公平的较量,他不能够等到卡兹克自己送上门来。他没有永久的生命,而他相信,卡兹克也不会愿意去杀死垂垂老矣的他。

他完全不了解卡兹克,但他对自己的看法十足自信。

那紫色的虫子一定会当自己是一坨垃圾,他紫色的鞘翅会徐徐伸展,略过林间,看也不看那堆萎靡不振的无用皮肉一眼。他还要去寻找更强大的猎物。

这是什么样一个生物啊?他并不美,甚至很可怖,但两片反射着光芒的前臂流光溢彩,倒映的既不是日光,也不是溪流,而是来自虚空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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