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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子终端的屏幕在黑暗中闪了闪，是一封未署名的邮件，上面只有一行字。

凯隐在没开灯的卧室中眯着眼睛，对着屏幕无意识地笑了笑，打了几行字又全部删掉，只回复了一切顺利，勿念。

随着发送成功的提示，屏幕的光熄灭了，卧室里又恢复成了幽幽的黑暗。

凡事皆有例外。尽管凯隐在校期间的人际交往中接近于透明人，但却有位导师对他青眼相加。辛德也算是普雷希典大学的一位传奇人物，相传来自一个非常古老而尊贵的家族。她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年纪，身姿曼妙，美艳非常。当她第一次走进教室时，凯隐清晰地听到了一众男生的抽气声。

辛德拉气质非凡，只是太过难以接近。

然而世事难料，一来二去凯隐居然跟她熟络起来。

艾欧尼亚的包容性很强，大学中有很多来自异国的导师和学生，但辛德拉是纯正的艾欧尼亚人。作为年轻一代，她对于外来事物和潮流都很感兴趣，看法和打扮一样新潮。

“艾欧尼亚很多地方都陈腐的要命，与外界交互也未必完全是坏事。”年轻的导师一只手卷着自己罕见的银色长发，另一只手闲闲地翻书：“不过别人不像我——以后你大概还会遇到不少麻烦，”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递过一张纸：“这是我的一位旧友，如果不顺利的话，你可以去找他。”

当时她说的含混，凯隐也没在意，但很快事实印证了辛德拉的先见之明，一个月过去，凯隐不负众望地没有找到工作。此时他已经开始入不敷出，本来想要辞掉的酒吧兼职也只好继续做，每当躺在潮湿闷热的出租屋里，听着隔壁嘈杂的噪音，他都很难入眠。

他原本与艾欧尼亚的世界之间隔着一堵薄而冰冷的墙，现在他终于触摸到了它的表面。

更为雪上加霜的是，传闻诺克萨斯开始接触当年遗留在艾欧尼亚的殖民。这个群体不算小，其中大多已经在艾欧尼亚长大成人顺利生活下去，不少人公开声明，他们已经被授予了艾欧尼亚身份，与诺克萨斯再无瓜葛。遗憾的是，这份声明非但未能帮助他们洗清嫌疑，反而让很多民众质疑他们已经被人收买。

追逐利益和效率诺克萨斯根本没可能去做这种无聊的事，这十有八九是一些仇视诺克萨斯的极端分子散布的谣言。

可是这偏偏很有效。

群众从未渴求过真理，他们对不合口味的证据视而不见。假如谬误对他们有诱惑力，他们更愿意崇拜谬误。谁向他们提供幻觉，谁就可以轻易成为他们的主人；谁摧毁他们的幻觉，谁就会成为他们的牺牲品。

很快回忆战争残酷的主题见诸各大媒体，战争罪行更以当事人血淋淋的回忆加以回放和呈现。凯隐自知长了一副很像杀人犯的面孔，自觉地每天戴上帽子和口罩出门。他把自己一头夜一般漆黑的长发削短，染成常见的棕色。

他搬离了原来的住处，到了一处更为混乱的地下酒吧打工。住处也随之变为豆叶街小巷的一家破旧公寓。这里集中了很多外来人口，因此管理松懈，几乎全凭地下法则运行。他每晚回去都要穿过很长的一段没有路灯的小巷，那里积水发霉，墙壁和地面生着滑腻的苔藓，走路需要格外注意。这里就是普雷希典，城市中心修建着高大典雅的教堂和学院建筑，飞檐翘角，精妙绝伦。但城市外围则分布着大大小小的贫民窟和破旧民房，贫困和罪恶随处可见。这座城市在历史的风雨中屹立了千年。这里有最多的圣人，最多的恶徒。

凯隐日夜颠倒地工作了一周，老板只发了承诺工钱的一半不到。由于没有正式合同，他连诉诸法律的机会都没有。

在破败的街上吹了半天冷风后，他回到出租屋，勉强找出了稍微正式的衣服，和辛德拉交给他的那张纸片。